我去看王海濱了。很可能,他已經(jīng)被你遺忘。
一個人遺忘一個人,太簡單。
如果你印象不深,看這張照片能想起來什么?
這位躺在病床上、還在接受燒傷后期治療的,就是王海濱。2015年6月16日凌晨,在一場大火中,他敲響了鄰居的門后自己被燒傷。
一年了,他身上依舊有那次“救人后”的痕跡。
從此,他被稱為“中國好鄰居”。很多獎勵和稱號。
他臉上的疤痕,就像向上竄的烈火。其實,他身上的疤痕也是如此,“烈火”纏身。
媒體會在一些時間節(jié)點上,回訪一些人。海濱“出事”,最近剛好一周年。我去采訪他的時候,他的主治醫(yī)生說:剛走一個媒體。
這一年,大部分人都在關(guān)注海濱身體恢復(fù)的如何,也依然在贊美他當(dāng)時的英雄舉動。
但我很好奇,這一年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對未來恐懼嗎?
以及,他自己怎么評價一年前他的行為。
我去陽光康復(fù)中心那天,正好是上海暴雨黃色預(yù)警。氣溫本身就比較低,但我到他的病房后,一陣寒氣吹來。屋里的氣溫很低,他奶奶和媽媽都穿了厚外套。他只穿個單薄病號服。
因為燒傷后,海濱身上大面積毛孔被損壞,只有頭皮還能正常排汗。因此室內(nèi)溫度必須調(diào)低才能舒服。
我問他:“”這樣的壞天氣,對你心情有影響嗎?”好像同為天蝎座的人有時候還真會被天氣所影響心情。
海濱說:“沒影響,因為我出不去。只能望窗外?!?這句話莫名覺得可憐。
這一年,他開始進(jìn)行整容手術(shù)。首先是手。
做一個不太恰當(dāng)?shù)谋扔鳌D谴位馂?zāi),大火把他的手燒熔化了,粘貼在一起。手術(shù)先從把手指分開開始。
這種疼痛我們體會不到。但這種心情,我們能想象。這一年,海濱的心情,從最初的絕望、迷茫,到現(xiàn)在逐步平靜。
事情剛發(fā)生,各大媒體都在報道他,在那種被贊美的聲音中,海濱可能會分散注意力。但是事情過去一年了,當(dāng)贊美的聲音逐漸減少時,他需要面對自己的未來。
海濱第一次能坐起來的時候,他沒有興奮,而是強烈的眩暈。然后他就哭了。這淚水是對未來的迷茫。說白了,他也會想:這樣,未來怎么辦!
海濱27歲,他太年輕。他不可能指望著“嘉獎”過日子。一年來,他不斷說服自己,好好面對未來。
當(dāng)我問他是否想過自己的未來時,他說:“很簡單:殘而不廢?!敝灰夷茏约捍┮路?、吃飯、大小便,就行。
我下意識文問:“你后悔嗎?”
他說:“不后悔。我唯一愧疚的是我的爸媽,奶奶。我給他們帶來這么大麻煩?!?br/>
——“你愧疚什么呢?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這件事是我做的??!”
我才發(fā)現(xiàn),他確實是一個愿意時刻替別人著想的人。
我確定!
所以,在那個火災(zāi)中,他做出“敲門”的決定,是他的性格使然。 采訪結(jié)束,我胡亂聊天:“你幾點睡?!?br/>
“我要把自己折騰累了再睡。起碼12點。因為折騰累了,睡覺睡的沉。否則一晚起來好幾次我身上會癢。折騰我爸我媽。我自己也煩?!?br/>
這就是他現(xiàn)在最真實的生活,只因為一個舉動。
這一年只能躺在床上,看電視,吃飯,睡覺。醫(yī)生也不允許給他吃他最想吃的火鍋。 我不太敢讓他多回憶當(dāng)時的場景。
他主動告訴我:“可能當(dāng)時太著急了,我沒有注意方式。因為整個樓道里都是煙,我跑下樓的時候幾次踩空樓梯。然后就滾到下一層,爬起來敲幾下門,再跑到下一樓層?!?br/>
他沒有抱怨,他認(rèn)定:如今的一切是當(dāng)時自己選擇。不怪罪,偶爾也小發(fā)一下脾氣。僅是如此過日子。
我不是想從他的事件中總結(jié)什么所謂的人生經(jīng)驗。我就是一名記者,告訴你他現(xiàn)在的生活。我只想探訪他這一年的歷程,或者想結(jié)交這位朋友。
我們要離開時,海濱奶奶跟我們說:“你看你們多好?!?br/>
我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這句話。外界給予他的褒獎再多,他的親人還是要面對“烈火”纏身的他。這才是最真實的日子。 矛盾、糾結(jié)。如果當(dāng)初,如今如何? 我們能做的,可能只有遇見他,再給他一次感謝。
【視頻】傾聽王海濱——我希望自己“殘而不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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