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敘述人菲利普?肖特開場白
這里是國際飯店,匈牙利建筑師鄔達克設計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早期。建成后的幾十年間,它是亞洲第一高樓,也是上海的“零坐標”即測繪坐標原點??箲?zhàn)前夕,宋美齡曾經在這里通過中美長途電話,與羅斯福總統(tǒng)夫人通話。對于外交官們來說,上海到華盛頓的距離是個大事兒。但有人關注上海到紅色根據地的首都江西瑞金的距離嗎?有,但他們是一批特殊群體。
第七集 千里之外的命脈
1932年,負領導責任的中共臨時中央最后決定遷往江西瑞金,上海遠在千里之外。這標志著一個轉折:黨的領導層離開城市,在農村重新站穩(wěn)腳跟。但上海的作用還在持續(xù)。這一年,國際飯店正在動工興建,而不遠處新昌路99號,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廠的印刷機也在不停地轉動,宣傳冊頁隨即發(fā)往全國各地。
建筑工地的噪音恰好掩護了印刷機的聲音。由于國民黨有嚴厲的書報檢查制度,共產黨的雜志和書籍只能秘密發(fā)行和傳播。
毛澤東曾寫到,中國革命不僅依靠“槍桿子”,同時倚重“筆桿子”。即便在中共中央遷到瑞金后,上海仍然是黨的宣傳工作不可或缺的中心。江西中央根據地缺乏宣傳工作基本的條件,比如電力、現代印刷機器和紙張,小規(guī)模根據地類似的短缺更為嚴重。
1927年11月初,毛澤民,毛澤東的大弟弟從長沙回到上海,受中共中央派遣,收拾“4.12政變”破壞的秘密出版印刷這個爛攤子。毛澤民對上海相當熟悉,也建立了自己的人際網絡。兩三年前的國共合作時期,毛澤民在上海為黨組織開辦過多家進步書店和印刷廠。
回到上海后,毛澤民與周恩來負責的中共情報和政治保衛(wèi)機關“特科”取得了聯系,在周恩來的建議下,他重操舊業(yè),開辦印刷廠,還開了幾家書店,秘密銷售共產黨的報章雜志。
這份從莫斯科檔案館尋找到的毛澤民手稿記載到:一天,毛澤民正在印刷廠工作,一群穿著便衣的人闖了進來,開始盤問他。這些人是公共租界的便衣偵探,上海話叫“包打聽”。由于沒有搜查到什么“違禁”印刷品,“包打聽”就想用綁票的方式勒索,把毛澤民單獨關進了一個小旅館。
毛澤民寫到,此刻只能保持鎮(zhèn)靜,“用流氓手法”來對付流氓。而且,他竟然這樣做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討價還價,看守毛澤民的包打聽被他說服,收了800元錢,而不是開始他們要挾的一萬元,這幾乎等于整個工廠的資產。毛澤民和十幾個工人得以釋放,印刷廠也得以保全!
國際飯店的周圍,是上海繁華興旺的商業(yè)區(qū)。這里有一家家具店,年輕的店主叫秦邦禮,他的哥哥名叫秦邦憲,“博古”是他常用的名字。1931年,年僅24歲的博古被指定為臨時中央負責人。
1931年4月顧順章叛變后,博古把這個弟弟推薦給了接替周恩來擔任中央特科負責人的陳云。
秦邦禮做過9年錢莊學徒,數字過目不忘,是位經營人才。陳云大膽啟用這個青年。一開始,陳云決定冒險,他交付秦邦禮兩根金條,讓他開家店為黨秘密籌集資金。
陳云的這一招真靈。秦邦禮開了一家米店,把家鄉(xiāng)無錫的米運往上海銷售,穩(wěn)賺了一把。他又陸續(xù)開出了家具店、土特產店、雜貨店、藥房。雖然上海是個商業(yè)社會,管理寬松,但要開張做生意,也得有“殷實店鋪具?!?,秦邦禮暗中用自己的這家店為另一家店擔保,來了個滾雪球效應,不久,由于他經營有方,生意越做越大。
這些店都是黨的秘密物資轉運站和機關掩護點。遇到緊急情況,家具店可以藏文件,購買江西根據地短缺物資的資金,可以掩藏在土特產店的賬務往來中。蘇區(qū)稀缺的物資,例如鹽和藥品、布匹和無線電器材,就以正常的生意往來運往臨近省份的城市。
蔣介石視共產黨為心腹之患。他的軍隊圍攻中央蘇區(qū)不下五次,最后,則用其擅長的戰(zhàn)術,在中央根據地周圍筑起了層層堡壘。但是,連接上海和根據地的秘密交通線竟然奇跡般的一直存在,持續(xù)性地發(fā)揮著作用,直到1934年根據地喪失。
此后,在秦邦禮的幫助下,一位新來的共產國際代表、一位高鼻子藍眼睛的德國人李德(奧托?布勞恩)被派遣至江西根據地擔任黨的軍事顧問。結果證明這并非好主意。李德主張的軍事策略,并不符合紅軍實際,所以他來后不久,就導致了根據地的喪失。
1934年12月,國際飯店落成,開門迎客,成為上海新地標——西方人眼中的“東方巴黎”。六個星期之前,在江西于都,中央紅軍從這里啟程,實施“戰(zhàn)略轉移”,后來,我們把它叫做“長征”。15年后,上海市民們一朝醒來,發(fā)現年輕的紅軍(解放軍)戰(zhàn)士們在國際飯店的門外靠墻而眠,那一刻,標志著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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