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寵物葬禮上演“人狗情未了”：“我對它就像對我父親一樣”

車門打開，2名殯葬工作人員把念念抬進室內(nèi)，在靈床上輕輕放好。

“念念，我的心肝寶貝，‘媽媽’舍不得你??！”李麗娜沖上前去緊緊抱住念念的遺體，嚎啕痛哭，“你永遠在‘媽媽’心里，你知道嗎？”

死者念念是一只京巴狗。

人狗情未了

李麗娜和念念告別

今年2月22日，念念因為年老去世，享年17歲。李麗娜帶著3歲的小外孫女樂樂，來到距離武漢市區(qū)70多公里的寵物墓園，為念念舉行葬禮。

給念念操辦后事的是寵物殯葬師萬晶和徐雅婷。徐雅婷先用干洗劑給念念做了清洗，讓它“香噴噴、干干凈凈地走”。

念念是睜著眼睛去世的。從醫(yī)學角度來看，這是因為它在去世之前已經(jīng)極度衰竭，無力引起眼輪匝肌收縮而閉眼?？扇f晶有她自己的解釋：“我們火化了1000多只狗狗，沒有一只是閉眼的，因為它們要睜著眼把和主人一起的記憶帶走?！?br/>
“來，寶貝，眼睛閉上，‘媽媽’很愛你。念念最乖，把眼睛閉上。”萬晶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幫念念把眼睛合上。隨后，她拿來幾支新鮮的菊花，蓋在了念念身上。

佛樂繚繞中，萬晶走到靈床一側(cè)，鄭重地站好，念起了悼詞：“在你的天國，從此沒有病痛，沒有災難，你來自大自然，將回歸大自然去，愿我們的寶貝一路走好?！?br/>

萬晶給寵物念悼詞

儀式結(jié)束之后，念念將被送進火化爐，可李麗娜仍然遲遲不舍得放手。萬晶和徐雅婷眼圈也紅了，她們走到李麗娜身旁進行勸慰。

“我的念念能聽懂我說話，你們看，這是它去世前兩天拍的，我問它是不是不舒服，它哭了，它知道要走了，舍不得?！崩铥惸赛c開手機里的視頻,視頻里的念念一身棕色的毛，被主人打理得干干凈凈，一絲不亂，烏黑的的大眼睛眼淚汪汪。

“真的呢，哎呀，流了這么多眼淚?！比f晶邊看邊感嘆，“我總聽別人說狗狗會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br/>
李麗娜說，念念就出生在她家，就像自己家的孩子一樣。京巴狗的平均壽命是13年，念念活了17年，已經(jīng)相當于“百歲老人”。

“它老了之后，我對它就像對我父親一樣?！崩铥惸日f到這里禁不住笑了，“它行動不便，我就抱著它上下樓，當年我照顧我父親也是這樣。”

念念去世之后，李麗娜原本把它埋在了自家花園里，可一想到念念在地里慢慢腐爛，就覺得心里不安，幾天都睡不好覺。后來她經(jīng)人介紹，聯(lián)系上這家寵物殯葬公司。公司工作人員幫李麗娜把念念挖了出來，帶回公司重新火化和安葬。

一只小型犬的火化時間大約是半小時，骨灰仔細地碾碎，放進事先選好的骨灰盒里，用布包好，再插上一朵素白的菊花。

寵物火化

李麗娜和殯葬公司工作人員來到幾十米外的一處墓地，這座墓地又被稱為“寵物公墓”，里面埋葬的不僅有貓狗這些常見寵物，也有兔子、烏龜、小豬、小金魚等不同的種類。

李麗娜為念念選了一塊墓地。兩位師傅挖掘墓坑，萬晶播放著《往生咒》，對念念進行“超度”。十多分鐘后，念念的骨灰入土。

初春的墓地，柳枝抽芽，草色青青。“這一片都是它的樂園，和小伙伴一起玩?！比f晶告訴李麗娜。“玩累了就回家休息，和小伙伴別打架?！崩铥惸揉哉Z道，“我的念念很乖，從來不和別人打架。”

從念念火化到下葬，李麗娜總共花費了1200多元。在她看來，這筆錢花得很值，看到念念入土為安，自己的心終于也安了。

李麗娜在念念墳前

看到外婆還在傷心落淚，3歲的樂樂靠近安慰：“家家（外婆）別哭了。”“好，家家不哭。”李麗娜擦著眼淚，“家家愛念念，你知道嗎？ 家家養(yǎng)念念養(yǎng)了十幾年，念念比你都大?！?br/>
離開墓園的路上，樂樂似乎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仰起小臉問：“家家，念念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變成了……”李麗娜想了一會，“變成了快樂的天使?！?br/>
為做寵物殯葬，連婚房都賣了

“葬禮所有的流程都是我們徐總設計的?！比f晶介紹，“徐總自己也非常喜歡小動物。”

萬晶所說的徐總是公司的創(chuàng)立者，24歲的徐雅婷。徐雅婷是萬晶的女兒。

“我在客戶面前都是叫她‘徐總’?！比f晶說，“在家我是她媽媽，在外我是她公司的員工。”

現(xiàn)在，徐雅婷主要負責公司的運營推廣，萬晶負責具體業(yè)務，母女兩齊心協(xié)力?？扇f晶坦言，自己曾經(jīng)強烈反對女兒從事這一行。

徐雅婷畢業(yè)于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的畜牧獸醫(yī)專業(yè)。這位90后姑娘眉目清秀，身材纖瘦，說話輕聲細語，波瀾不驚。大二那年，徐雅婷了解到國外有專門的寵物殯葬公司，于是想自己也開一家。

徐雅婷生活照

“小女孩怎么能搞這個呢？說出去不好聽，找男朋友都不好找?！比f晶當時對女兒的想法很不以為然，“我說你學醫(yī)的，當個醫(yī)生不好嗎？”

讓萬晶沒想到的是，外表柔弱的女兒做事的決心和魄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為了購置寵物殯葬用的火化爐等設備，徐雅婷瞞著母親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我賣掉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完全是按原價賣的，賣了80萬，花30萬買了火化爐?！毙煅沛糜悬c不好意思地說，“那套房子原本是媽媽給我陪嫁的，連鑰匙都還沒拿到手就賣了。”

當時還是大學生的徐雅婷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決心？徐雅婷說，這和她小時候的一次經(jīng)歷有關。

初中的時候，徐雅婷養(yǎng)的一只小狗生病去世了。當時徐雅婷很想把小狗送到火化場去火化，可是周圍的人都覺得她異想天開，媽媽也罵了她：“火化場是給人辦后事的，怎么能火化小狗呢？”

后來，徐雅婷只好把狗埋在了公共花園里，幾年以后，花園由于城市建設規(guī)劃被拆除了。徐雅婷知道后，沒敢去看，只是在家默默哭了一整夜。

“所以當我知道有寵物殯葬之后，就下決心一定要做。實在太想給小寵物一個好的歸宿了，也算是實現(xiàn)自己的一個宿愿。”徐雅婷說。

萬晶知道女兒賣掉房子之后，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她對女兒說：“我再也不管你了，你自己去搞吧?！?br/>
賣掉房子之后，資金問題基本解決了，可接下來還有很多難題。由于寵物殯葬是個全新的領域，該怎么監(jiān)管也沒有先例。徐雅婷把工商、畜牧、環(huán)保等相關部門反反復復跑了很多遍。

在徐雅婷最終拿到手的營業(yè)執(zhí)照上，寫的是“寵物服務有限公司”，經(jīng)營范圍也沒有具體注明“寵物殯葬”。徐雅婷解釋，這是因為現(xiàn)有的經(jīng)營范圍里并不存在“寵物殯葬”這個選項。在工商部門建議下，徐雅婷又找到環(huán)保部門為焚燒爐做了環(huán)評。

開這個公司，徐雅婷還打了很多擦邊球。寵物公墓的用地性質(zhì)是農(nóng)業(yè)用地，租期10年。徐雅婷在每個墓穴旁都種了一棵樹，“可以說這也是一片樹林，只是順帶用作寵物墓地，這樣也避免浪費土地?！?/p>

寵物公墓

2014年8月，徐雅婷的公司終于開業(yè)，這也是武漢第一家寵物殯葬公司?？善鸪鯉缀鯖]有生意，一個月只有一兩只貓狗被送過來。徐雅婷有時大半夜接到電話，獨自一人來到城郊，為寵物操辦后事。

在徐雅婷的堅持下，公司逐漸走上了正軌，每個月都能接到三四十單業(yè)務。母親萬晶看到女兒一個人太辛苦，也放下自己的工作，來當女兒的幫手。

在徐雅婷的公司，寵物火化的費用根據(jù)重量而定，起價是680元。墓地價格也分好幾個檔次，最便宜的樹葬兩三百元，中檔的五六百元，最高檔的“別墅區(qū)”價格一千元出頭，墓上會放置一座塑料制的小房子，主人可以進行各種裝飾。

曾經(jīng)有客戶和徐雅婷提出，愿意花幾萬元為寵物辦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對于這樣的商機，徐雅婷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豪華葬禮有點浮夸，寵物并不需要那么多不切實際的東西?！毙煅沛谜f，“它們需要的就是一個入土為安的自然環(huán)境，它們平時在屋里關久了，走了之后，也許會在這里跑跑鬧鬧，這是他們真正想要的?！?br/>
寵物殯葬業(yè)處境尷尬

根據(jù)2008年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動物防疫法》和2013年農(nóng)業(yè)部組織制定的《病死動物無害化處理技術(shù)規(guī)范》，寵物貓狗如果病死，則應該用焚燒、化制、掩埋、發(fā)酵等方法無害化處理。而在實際生活中，這些規(guī)定很難落實到位。

看看新聞Knews記者走訪了幾家寵物醫(yī)院，醫(yī)生介紹，現(xiàn)在寵物死亡之后，主人的處理方式主要是兩種。第一種是隨意丟棄在垃圾桶、荒野、河道等地方；第二種方式是自行掩埋。這兩種方式都可能對環(huán)境造成污染。病死的寵物可以成為病毒的源頭，即使是深埋，也可能會污染水源和土壤。

此外，由于殯葬屬于民政部門管理，動物屬于農(nóng)業(yè)部門管理，寵物殯葬目前仍處于無人監(jiān)管的灰色地帶?！疤靸r”寵物葬禮、寵物墓地頻頻出現(xiàn)。一些沒有通過環(huán)評、不具備焚燒資質(zhì)的個人或公司也在從事寵物火化業(yè)務。

看看新聞Knews記者還了解到，國內(nèi)部分城市已經(jīng)建立了動物無害化處理中心，可以對病死動物進行集中處置，但這一部門主要職責是確保食品安全和城市安全，并不專門提供寵物火化服務。近年來，針對越來越多的市民需求，上海等部分城市的動物無害化處理中心也開設了寵物火化的服務，收取一定的費用，并在中心城區(qū)設有接收點，不過這項服務目前并不廣為人知。

（看看新聞Knews記者：楊卉 查家旻 編輯：劉喻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