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凈：寺廟是個好道場，祈福、許愿、討論、鬼神、僧俗、出入、仕隱。

譚嗣同：寺廟是個好道場，超度、懺悔、討論、生死、朝野、家國、君臣。

普凈：人我、是非、情理。

譚嗣同：常變、去留、因果、經(jīng)世濟民。

異稟：師傅，我想知道他們?yōu)槭裁瓷?？為什么死?br/>

梁啟超：我選擇“生”，看見現(xiàn)世，推動發(fā)展。

康有為：我即是老。我不承認我老，越老越有味道。老了可以回看歷史，傳揚文化，評點古今。

劉、林：我們選擇“病”。國家病了，人也就病了。

楊銳：國病、人病、還有心病。

譚嗣同：我選擇“死”，冥陽一隔，穿入自由。（對普凈）你說！

普凈：正是。廟堂高聳，人間戲場！ ”

—— 話劇《北京法源寺》臺詞

“如果你今天晚上買了一張戲票，看了三個小時，如此一幫演員說著一大堆臺詞，時空結(jié)構(gòu)如此之復雜的戲，很開心很過癮，覺得值回票價。那么我們的戲成功了。”《北京法源寺》的導演田沁鑫說，“一開始擔心觀眾看不懂，這個戲是海量臺詞，一直在臺上說。我們做了一個很穿梭的時空結(jié)構(gòu)，有歷史含金量，有中國戲劇的結(jié)構(gòu)，有時空的流動性和和游戲感，其實是挺大膽的，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觀眾很棒?！?—— 話劇《北京法源寺》導演田沁鑫

去年，《北京法源寺》在北京新開張的天橋藝術(shù)中心首演，一下開了12場，之后在國家大劇院連演十天更是一票難求，打破了8年來中國原創(chuàng)演出的記錄，上座率百分之百，被媒體評論為最好看的戲。北京的23場演出，總票房接近700萬，這一切讓《北京法源寺》的上海之行備受追捧。

《北京法源寺》劇照

按照田沁鑫的本意，這是一出適合古典戲劇“跳入跳出”的戲，舞臺布景是傳統(tǒng)戲劇里“一桌二椅”的擺設，朝堂論辯，隔空對話，半文半白的海量臺詞，像極了傳統(tǒng)的折子戲。戲中人，又是說書人，共同參與評說了中國近代最波詭云譎的一段歷史。這同時又是一臺純粹陽剛的“男人戲”，自有一種武俠的快意恩仇。廟堂高聳，人間戲場，殉道者以“一抹野蠻的色相”構(gòu)成了戲劇的美感和詩意。田沁鑫再次用東方禪意和游戲精神，在寫實和寫意間做出了一種“大國悠閑自得的氣質(zhì)”。

《北京法源寺》在上海大劇院演出后的劇組合照

話劇《北京法源寺》的創(chuàng)作，緣起于田沁鑫與李敖在臺北的秉茶會談。李敖喜歡田沁鑫戲劇作品中的“禪意表達”，田沁鑫則欣賞李敖字里行間的文化大格局。田沁鑫回憶，“一開始我心里比較忐忑，因為李敖先生語風犀利，嘴不饒人，但是跟他開始談話之后，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平易，聊天過程中，他問我哪一部作品可以做成話劇，我早些年粗略看過《北京法源寺》，并且聽聞這本書曾被‘諾貝爾’獎提名，所以就提出了這個想法，李敖先生也打趣說這部小說里面‘臺詞’比較多，改成話劇興許合適?！?/p>

不過，《北京法源寺》的劇本，田沁鑫卻前后改了12稿?！跋葟墓饩w寫起，寫著寫著就感覺宮廷比重太大了，轉(zhuǎn)到寺廟也非常生硬。但如果從維新派寫起，到寺廟，到宮廷，就會非常散。最終有一天，我覺得其實可以突破所有障礙。就設計在法源寺，1921年的方丈面對1898年的譚嗣同，兩人生死一隔對話?！?/p>

《北京法源寺》劇照

舞臺上擺著兩排椅子，新舊勢力在此辯論。寺廟、朝堂、民間，三重空間由法源寺開始，彼此交錯、展開、重疊。小和尚則從寺廟穿梭于朝堂、市井，帶著疑惑、不解、迷茫與激動，注視或者說是窺見著慈禧、光緒、康有為、譚嗣同、袁世凱這些歷史變局中的人物和他們所處的復雜與殘酷的歷史。

《北京法源寺》劇照

法源寺是現(xiàn)今北京最古老的寺廟之一。這座古剎原是唐太宗為紀念征高麗的死難將士建的，武則天時期，建筑完成，賜名憫忠寺。到了清朝，雍正把憫忠寺改名為法源寺，取意“法海真源”。憫忠寺超度死者，法源寺覺悟生者。田沁鑫覺得，這座寺廟不一般。

1921年的方丈怎么會和一個故去的義士對話？戊戌變法這出戲怎么能在這個寺廟構(gòu)成？田沁鑫專門在臺上擺了話筒，讓靈魂“說話”?！斑@些說話的人不是靈魂，他們都像寺廟普通居士一樣，有一席發(fā)言之地。他們那時候怎么想的，讓他們直接說給觀眾聽。這出戲的可信度，就是在一個非常不可信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

《北京法源寺》劇照

“我們家有40多套關(guān)于戊戌變法的書籍，我發(fā)現(xiàn)學術(shù)界也有一定的問題，70%多的重復，關(guān)于戊戌變法，改編起來非常難?！?田沁鑫回憶，資料組查證譚嗣同八月初三夜會袁世凱是在法華寺內(nèi)場，這一結(jié)論在第二天被推翻，結(jié)果再查證，竟發(fā)現(xiàn)北京有四個法華寺。包括光緒帝的密詔，到底是楊睿帶出去的還是真的還是抄文，專家的說法也各自不同。

《北京法源寺》劇照

“我們用的是插科打諢的方式，就是大家評述的方式，左右都說到了，因為實在沒辦法只能這么演。結(jié)果這么就演呢，恰恰契合了中國五千年文明的古國上千年的戲劇傳承，古老的東方大國的演劇流派就是游戲感，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之間有我們中國戲劇的特點。他倆在那密謀，旁邊就有人插科打諢地說自己的看法。它恰好非常適用于中國傳統(tǒng)戲曲里‘跳入跳出’的方式?！?/p>

《北京法源寺》劇照

按照田沁鑫的本意，這就是一出適合古典戲劇“跳入跳出”的戲，舞臺布景是傳統(tǒng)戲劇里“一桌二椅”的擺設。人物之間隔空對話，三個小時半文半白的海量臺詞，沒有中場休息，一氣呵成。整出劇像極了傳統(tǒng)戲曲里的折子戲。在北京的演出中，“夜訪法華寺”那出戲，譚嗣同的辮子掉了，演員在臺上粘辮子喝水，觀眾在下面笑，臺上臺下都覺得這個意外很帶勁。田沁鑫覺得這有點中國戲曲里“撿場”的味道?！敖莾阂人?，角兒要擦臉，撿場先生就端一杯茶、端一毛巾上來。角兒休息好了，轉(zhuǎn)身上臺唱的就是悲劇，觀眾們?nèi)J?！?/p>

《北京法源寺》劇照

譚嗣同是個“官二代”，康有為是個“妄人”，袁世凱“很有意思”，在田沁鑫看來，晚晴最精英的知識分子康、梁、譚，晚晴最重要的政治核心慈禧光緒，其實湊一塊兒挺難得?！澳憧催@就是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那么就成就了我們這個戲，每個人都說，幾乎都說到了，又不能當真的看。我們這戲用了表現(xiàn)主義的形式，在舞臺上做了體現(xiàn)。中國戲曲有中和之美、夸飾之奇、超脫之虛，還有意境之說，綜合起來，構(gòu)成了中國戲曲的可變性、流動性和游戲性。這可能也是這個戲最精彩的地方?！?/p>

《北京法源寺》劇照

戲中人，又是說書人。舞臺上的角色共同評說了中國近代最波詭云譎的一段歷史。觀者看到的是歷史變局中的人物，國家困局中更多的側(cè)面。包括慈禧在內(nèi)的所有角色構(gòu)成了一臺純陽剛的“男人戲”?！熬锐{”、“圍園劫后”、“夜訪法華寺”的橋段自有一種武俠的快意恩仇。廟堂高聳，人間戲場，譚嗣同的殉道以“一抹野蠻的色相”構(gòu)成了戲劇的美感和詩意。這一次，《北京法源寺》又成了“爆款”，而田沁鑫再次用東方禪意和游戲精神，在寫實和寫意間做出了“大國悠閑自得的氣質(zhì)”。

（看看新聞Knews記者：十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