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1日,10度的巴黎依然清冷。40多國首腦政要,手挽手前進在從共和廣場到民族廣場的道路上,領(lǐng)導(dǎo)戰(zhàn)后法國“創(chuàng)造歷史的團結(jié)大游行”,總?cè)藬?shù)超過百萬。
四天前,《查理周刊》編輯部遭恐怖分子重武襲擊,17人喪命。
瑪麗娜·勒龐,法國國民陣線黨主席,沒有出現(xiàn)在游行隊伍中。
勒龐有些氣惱,早前接受記者采訪時,她信誓旦旦:“相信以政府的智慧,會邀請我這個擁有25%支持率的政黨黨首參加游行,以彰顯法國團結(jié)”。
面對記者詢問,她不得不尷尬承認,她沒有收到邀請。
內(nèi)政部長瓦爾斯說:“沒有人被排除在外,但是法國團結(jié)必須建立在某種共同的價值觀之上,例如包容心,例如不與極端分子為伍”。
這種被“主流”排斥的經(jīng)歷,對勒龐而言一點也不陌生。8歲那年的那次爆炸,讓她突然覺醒,意識到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二
1976年11月1日,靜夜被一聲巨響撕破。
五公斤炸藥,在勒龐家的普瓦里耶別墅門口被引爆,房子前半部分被徹底炸塌。
1976年的爆炸案現(xiàn)場。
勒龐在自傳《逆流而上》回憶:“濃煙中,碎片四射,我和我的兩個姐姐互相牽著手,跪在地板上瑟瑟發(fā)抖,只聽見父親焦急地呼喊,孩子們,你們還活著嗎?”
到底誰放置了炸彈,40年后依然是個謎。唯一肯定的,炸彈針對的是她的父親,邊緣化政黨國民陣線的創(chuàng)始人,老勒龐。爆炸發(fā)生時,國民陣線剛剛組建4年,但老勒龐極端保守的態(tài)度,包括反猶太人,反多元文化,反女權(quán)主義等言論,讓他自己和整個勒龐家族成為法國眾矢之的。
那一年,勒龐8歲。從爆炸中死里逃生,她卻得不到一絲同情和關(guān)愛。走進校園,她能感受到人們在背后指指點點,嘀咕著“她就是那個怪物的女兒”;“別靠近她,太危險?!?br/>
在身邊人異樣的眼光和父親“不知悔改”的堅持中,勒龐逐漸長大;16歲那年,母親終于承受不住,公開指責(zé)老勒龐是魔鬼化身,隨后轉(zhuǎn)身離開,沒有給女兒們留下任何解釋。之后,她還給《花花公子》拍封面裸照,稱這是報復(fù),目的是讓勒龐一家“蒙羞”。
勒龐母親給《花花公子》拍照。
這是勒龐經(jīng)歷的又一次重大打擊。她在自傳中說:“媽媽離開后的一個半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我感覺不到自己,每天嘔吐,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的媽媽不愛我?!?br/>
妻子的離去,女兒的窘迫,社會的指責(zé),都沒能讓老勒龐收斂,反而更進一步。1987年9月,老勒龐接受采訪,談及猶太人大屠殺,一向反猶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是說毒氣室不存在,只是我從沒親眼見過,從沒研究過這個問題,我相信這些事情不過是二戰(zhàn)中的細枝末節(jié)罷了?!?br/>
同樣的話,他在不同場合重復(fù)過至少5次,在法國社會引起軒然大波。隨后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各種批判如排山倒海般襲來。老勒龐被認為是“法國最危險的男人”、“法國的惡魔”;而他創(chuàng)立的國民陣線,也因此與“新納粹主義”掛上鉤,被認為是法國社會的“毒瘤”。
瑪麗娜·勒龐的父親讓·瑪麗·勒龐。
母親可以選擇離開,但勒龐卻沒的選擇。從年輕時起,她和兩個姐姐就一直隨著父親參加選舉演說等政治活動,她的兩個姐夫,也都是國民陣線成員。
和兩個姐姐相比,勒龐更受父親偏愛。她和父親很像,長著一頭金頭,身體強壯,性格也一樣的堅定。老勒龐曾經(jīng)說,“瑪麗娜就是一個女性的我?!?br/>
在勒龐家族看來,他們“反猶”也好,“反多元化”也罷,都是“無條件地愛法國”。“法國優(yōu)先”,是國民陣線堅持了四十多年的主張。但在主流社會眼中,他們卻是極右翼的另類。
“想象一下,最糟糕的情況是,雪天,戰(zhàn)爭,裸身?!崩侠正嬙@樣告訴勒龐。所以,在勒龐眼里,生活從來就沒有到過最糟糕的時候。
勒龐說,她就是看著爸爸的樣子學(xué)會玩政治的。她在自傳中說:“父親把政治病毒遺傳給了我,我吃飯、睡覺都離不開政治”。
年輕的勒龐與父親。
可是,這對一路走來的父女,最終竟然“一刀兩斷”,徹底決裂。
三
“在這樣一個家庭,政治比血緣更重要”。說這話的,是與勒龐家關(guān)系密切的記者博蒙特。
事實證明,這句話頗有道理。
1998年,勒龐正式為國民陣線工作,輔佐父親。2011年,勒龐從父親手上接過衣缽,成為國民陣線黨首。
相比于老勒龐,瑪麗娜·勒龐無論在政策還是言辭上,都更加溫和。她致力于淡化政黨的極右翼色彩,改變國民陣線的基因,讓政黨從“妖魔”到“正?!保瑥摹斑吘墶钡健爸髁鳌?。
她盡力改變父親給國民陣線帶來的“反猶形象”,對于納粹、猶太人等問題,勒龐不再發(fā)表任何過分的見解, 也嚴禁黨內(nèi)任何人發(fā)出“反猶”言論。
然而,老勒龐卻并不接受勒龐對國民陣線的“去妖魔化”努力。老勒龐曾說:“我寧愿因堅持自己的信念而敗選,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對手的信念而當(dāng)選?!?br/>
父女倆的矛盾,從勒龐搬離家族老宅起開始激化。
1976年的爆炸后,勒龐一家搬進塞納河邊小山頂上的一座三層小樓,從這里可以俯瞰法國首都巴黎,老勒龐也在這里工作。
勒龐家的三層小樓。
勒龐掌權(quán)國民陣線后,父女倆的隔閡日益明顯。勒龐先搬出主樓,住到100米外的偏屋;后來,兩人連話都不說,不得不做的溝通,也要通過中間人來傳話。2014年夏天,勒龐決定搬出這片住了三十多年的老宅。但是,兩人的關(guān)系并沒有因為見面減少而緩和,反而更加惡劣。
2015年4月,勒龐在電臺里再次聽到了讓自己恐慌的言論。老勒龐在接受采訪時,再次重申了他的“毒氣室是二戰(zhàn)中的細枝末節(jié)”的觀點。
勒龐覺得父親不可理喻,甚至懷疑他想親手毀了國民陣線;而在老勒龐看來,自己四十多年前創(chuàng)辦的國民陣線,是自己畢生的心血。他無法容忍其他人改變這個政黨“基因”的企圖,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女兒。
2015年5月1日,國民陣線一場傳統(tǒng)集會上,老勒龐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走上主席臺,站在女兒身邊向觀眾揮手致意,接受臺下人群的歡呼和鼓掌。
2015年5月1日 突然走上演講臺的老勒龐。
勒龐知道,父親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向她宣誓對國民陣線主權(quán),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勒龐決定反擊。
就像一個古希臘的悲劇,勒龐決定和極端且毒舌的父親“一刀兩斷”。三天后,2015年5月4日,她召集國民陣線領(lǐng)導(dǎo)層開會,商討紀律處分措施,決定中止老勒龐黨員資格,將黨派“開山元老”逐出,從此與父親“恩斷義絕”。
老勒龐聞訊后大發(fā)雷霆,并詛咒女兒:“如果瑪麗娜·勒龐當(dāng)選總統(tǒng),那將是法國的丑聞”。
有人認為,這出“親女逐父”的戲碼,是勒龐出于競選需要自導(dǎo)自演的“苦肉計”;但勒龐的解釋是,兩人的矛盾已經(jīng)不可調(diào)和,父親如此極端,也許他從來就沒有真正想過要執(zhí)掌法國,可她不是,她夢想著入主愛麗舍宮,她瞄準的是2017年法國大選。
四
5年前,勒龐曾以近18%的支持率,在總統(tǒng)大選首輪投票中名列第三,未能進入第二輪。但這一成績,比老勒龐的歷史戰(zhàn)績高出不少。
七八十年代的法國,輝煌三十年的社會經(jīng)濟紅利還沒有耗盡。在經(jīng)濟盛世,把移民當(dāng)靶子,高呼把工作機會、福利和住房留給法國人,很難贏得大量選民的支持。這或許也是老勒龐的悲哀。
但如今,情況卻已不同。法國近年經(jīng)濟低迷、失業(yè)高企、難民危機、恐襲盛行。從老勒龐那里沿襲下來的政策理念,在今天的法國,似乎更能找到生存的土壤。
2016年11月9號,高舉貿(mào)易保護主義大旗,反全球化、反移民的特朗普,高喊著“美國優(yōu)先”的口號,依靠大量藍領(lǐng)階層的選票當(dāng)選美國總統(tǒng)。
勒龐覺得,“特朗普式的成功”完全可以在法國復(fù)制。她與特朗普要爭取的核心選民高度一致,就是那些認為自己在全球化進程中被遺忘的人群,尤其是曾經(jīng)的工業(yè)重鎮(zhèn)居民,以及對移民和國家特性感到擔(dān)憂的人。
2017年1月 勒龐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紐約特朗普大廈的咖啡店。
勒龐興奮地對支持者說:“特朗普的當(dāng)選是個好消息。當(dāng)美國人選擇了特朗普,法國選民也應(yīng)該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為國民陣線投票”。
勒龐相信,“2017年,將是人民的一年,也將是愛國者的春天”。
五
2017年2月,乍暖還寒的法國里昂,一個能容納數(shù)千人的場館里,座無虛席。
人們揮舞國旗,高喊口號,“法蘭西,這是我們的國家”。他們熱切地望向講臺,希望演講者能給出一個答案,一個關(guān)于法國未來的答案。
勒龐站在臺上,身后背板上寫著幾個大字:“人民的名義”。
勒龐:以“人民的名義”。
她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宣講著以“愛國”為主題的競選綱領(lǐng):“全球化否定了法國自身的價值觀,以及大部分法國人所信奉的原則”;“法國面臨著兩個最大的威脅,一個是伊斯蘭極端主義,另一個是經(jīng)濟全球化”。
說到一半,她停下來,搖了搖頭,又神色凝重地掃視了一下會場,說道:“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繼續(xù)沉迷于幼稚可笑的樂觀主義,我們不能懦弱,我們必須清醒、堅定和團結(jié)”。
在支持者的掌聲、口號聲和歡呼聲中,勒龐大聲說道:“我將代表人民,我是人民的候選人!”
這樣的自我標榜,并不能平息對手以及媒體對她的批評:“她的內(nèi)心絕對是個種族主義者,她只是換了換說法,比她父親隱藏得更好罷了”;“她絕對有伊斯蘭恐懼癥,她是個可怕的人”;“打倒國民陣線!”;“種族主義者、仇外主義者,勒龐,滾出法國”!
反對勒龐的標語:種族主義,排外主義,勒龐,滾出去。
現(xiàn)任總統(tǒng)奧朗德甚至說:“我的終極責(zé)任就是要阻止勒龐在2017年法國大選中獲勝”。
在外界看來,勒龐依然展現(xiàn)出“極右翼”的強硬保守立場,以安全和就業(yè)為借口的“反移民”立場是一貫的不變的。
老勒龐曾說,“如果法國有兩百萬人失業(yè),那就意味著有兩百萬移民涌入法國”。
勒龐說:“那么多移民來到法國,我們沒有足夠的資源去歡迎他們?!?br/>
勒龐口中的所謂“移民”,通常是指來自北非的穆斯林。勒龐不僅僅擔(dān)心法國資源不足,更擔(dān)心“法國人會消失,法國人的身份感會消失”。
法國有全歐洲最大的穆斯林社群,居住著大約八百萬穆斯林。
勒龐說,“穆斯林們總是在法國這樣一個世俗國家中,要求特殊待遇”;“在學(xué)校里,因為宗教原因,男孩女孩被要求分開上體育課。在游泳池里,男女被要求有不同的開放時間,這對法國來說,簡直太震驚了,這完全是與法國的歷史、憲法、生活方式相違背的”。
除了這個理由,勒龐還以“反恐”之名反移民,瞄準對移民和安全問題深感憂慮的法國選民。
2015年巴黎《查理周刊》恐襲慘案之后的三周,法國各地發(fā)生了大約120起針對伊斯蘭教的襲擊事件,有清真寺被扔手榴彈,有清真寺被槍擊,甚至有清真食品店被放置炸彈。
勒龐在電視上嚴厲地責(zé)備法國政府:“對于《查理周刊》恐襲事件,我們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我們知道我們國家有大量的移民和極端分子,知道那會滋生恐怖襲擊,但是我們什么也沒有做”。
勒龐還選擇在大洋彼岸的《紐約時報》上發(fā)表文章:“《查理周刊》的血不能白流,法國應(yīng)該拿起維護權(quán)利的武器”;“出臺政策限制移民,才能壓制移民社區(qū)的地方自治主義傾向,并限制那些有違法國政教分離原則的生活方式”。
勒龐在查理事件后發(fā)表講話。
勒龐的“強硬”讓部分法國人相信,勒龐知道該怎么做。反對者則認為,勒龐的所謂強硬只會引起更多雙向的恐怖襲擊。
2015年11月,法國國家體育場恐襲,130人喪命;2016年7月,尼斯卡車恐襲,86人死亡。2015-2016年間,法國各地發(fā)生的大大小小恐襲,奪走數(shù)百人的生命。就在大選投票前三天,巴黎香榭麗舍大街又發(fā)生恐襲,造成一名警察身亡,兩名警察重傷。
借著一次又一次的恐襲,勒龐帶領(lǐng)國民陣線從各個方向上朝“移民政策”發(fā)起了猛攻。
“法國每年的合法移民不超過1萬人”;“非法移民沒理由待在法國,他們進入法國的那一刻就破壞了法國法律”;“反對為非法移民的子女提供免費教育”;“法國人優(yōu)先享受社會福利”。
因為“沉默的大多數(shù)”,沒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因為勒龐對移民和穆斯林的態(tài)度而支持她,但是這個數(shù)字一定非常龐大。明證就是勒龐正倒逼整個法國政壇在移民問題上不同程度地“右轉(zhuǎn)”。
共和黨候選人菲永稱,“默克爾的移民政策太糟糕了,應(yīng)該將移民減少到“最低限度”,增加非法移民的驅(qū)逐出境。
獨立候選人馬克龍,對移民依然表示歡迎,但是他摒棄了法國秉持多年的“文化多元”政策,強調(diào)移民必須融入本土文化。
數(shù)據(jù)顯示,超過半數(shù)的法國人認為自己的國家移民實在是太多了。
諷刺的是,盡管勒龐看起來“反穆”、“反移民”,她年輕時,卻致力于為非法移民提供免費法律援助。
24歲時,勒龐從巴黎第二大學(xué)法律專業(yè)碩士畢業(yè),但卻找不到工作。沒有公司愿意雇傭她,沒有別的原因,錯就錯在她有個“魔鬼般”的姓氏“勒龐”。
畢業(yè)后的六年里,她作為法庭公設(shè)辯護人,為無法支付律師費的人辯護,其中就包括不少非法移民。律師安德回憶說,“那個時候,我經(jīng)常在法庭上遇到勒龐,她是一個好律師,總是為出庭做足了準備,雖然有來自父親的輿論壓力,但是她看起來很酷?!?br/>
也許是因為勒龐青年時期“找不到工作”的遭遇,也許是因為勒龐敏感地捕捉到了法國年輕人在經(jīng)濟和文化上感到不安全,勒龐領(lǐng)導(dǎo)的國民陣線似乎頗能理解年輕人的“痛點”,并愿意在國民陣線黨內(nèi)給年輕人更多機會。
六
弗雷瑞斯是法國南部普羅旺斯附近的海濱度假小城,人口只有5萬。對國民陣線而言,這是一個有象征意義的城市。小城市長是國民陣線黨員拉赫林,只有29歲,剛剛被勒龐提拔為總統(tǒng)競選幕僚長。
拉赫林說,“國民陣線對于年輕人有著很強的吸引力,從政黨創(chuàng)立之初到現(xiàn)在,時常感到不穩(wěn)定、不安全、找不到工作的法國年輕人,一直被吸引在國民陣線的周圍?!?br/>
勒龐與拉赫林。
法國失業(yè)率近來來居高不下,一直在10%左右。每四個年輕人中,就有一個人找不到工作。
“給年輕人希望,向年輕人敞開大門?!边@是勒龐早已駕輕就熟的重要策略。國民陣線中,20%的地方議員不到34歲,而共和黨和社會黨中的比例只有8%和13%。
勒龐還別具匠心地推出不少頗具人氣的年輕黨內(nèi)偶像,其中就包括勒龐家族的“第三代”——勒龐28歲的侄女、國民陣線沃克呂茲選區(qū)女議員瑪麗安·馬雷夏爾·勒龐。
在弗雷瑞斯,勒龐的到來引發(fā)不小的轟動。演講臺兩側(cè),20歲上下,稚氣未脫的姑娘們唱著國歌,穿著印有“以人民之名”字樣的T恤,虔誠地喊著勒龐的名字,喊著“為法國人驕傲”的口號。
弗雷瑞斯,勒龐在年輕人的簇擁中。
面對弗雷瑞斯支持者,勒龐發(fā)表演說:“那些人(暗指穆斯林)和那些信仰、價值觀和行為不是我們法國,他們在法國沒有位置”;“法國在歐盟強加給我們的價值觀和經(jīng)濟全球化面前毫無防守能力。”
勒龐的言論一直很合法國年輕人的胃口。他們相信,勒龐能給他們帶來改變,特別是在安全、移民和工作方面。18歲~24歲選民中,有39%的人表示支持勒龐,遠遠領(lǐng)先于獨立候選人馬克龍和共和黨候選人菲永。
七
勒龐的名字,總會和“極右翼”放在一起。勒龐對此一直很生氣,多次辯解:“我不是極右,我只是愛國主義”。
如果說勒龐的“反移民”、“反穆斯林”是因為“文化愛國主義”,那么她堅定的“反歐盟”立場,則更多是因為“經(jīng)濟愛國主義”。
從巴黎向北開車約兩個小時,就能抵達一片后工業(yè)區(qū)域,這里被稱為法國的“銹蝕地帶”,或者是“法國的底特律”。
這里的不少工廠早已關(guān)閉,破敗的廠房門口掛著招租的牌子,卻鮮有人問津。
西諾克在這里的小城亞眠生活了幾十年,是名流水線工人。他極度熱愛美國,手臂上紋著美國星條旗和66號公路路標。然而,他熱愛的美國卻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玩笑。
2017年1月24日,西諾克工作了一輩子的美國惠而浦公司發(fā)出了公告,宣布惠而浦法國工廠即將關(guān)閉。新廠將設(shè)在各方面成本都比較低廉的波蘭。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西諾克很難過。“我不是第一個,”他坐在工廠前臺的座位上,告訴記者說,“從2000年開始,工人們就像被丟棄的紙巾一樣被輕易拋棄,這一帶根本沒有新的工作,你知道嗎?沒有工作,這就是今天的法國”。
惠而浦工廠即將遷往波蘭的消息,為勒龐“反歐盟、反全球化”的主張?zhí)峁┝诵碌膹椝帯?br/>
3月20日,法國大選首次辯論會上,勒龐沒有忘記提及惠而浦。她說,“把惠而浦工廠搬遷到波蘭,簡直就是歐盟殺死了法國工作的明證?;荻止S轉(zhuǎn)移去波蘭是因為波蘭的成本更低,波蘭卻享受著歐元區(qū)免稅的好處,這一切必須要停止!”
亞眠的惠而浦工廠外,國民陣線的年輕成員正在響應(yīng)勒龐號召,向過往的工人發(fā)放傳單。傳單上印著國民陣線的“重掌法國邊境、退出歐元區(qū)、法國公司優(yōu)先”等口號。
“國民陣線是這次選舉中,唯一給人民希望的政黨?!?4歲的國民陣線成員里奇莫斯模仿勒龐的口吻,信誓旦旦地對惠而浦的工人們保證,“搬到國外的工廠,如果想回到法國市場,它們將被征收重稅”。
亞眠,惠而浦工廠外。
八
1968年,是改變法國命運的一年。
當(dāng)時的法國經(jīng)濟不佳,失業(yè)率高企,學(xué)生和工人走上街頭,抗議時任總統(tǒng)戴高樂。當(dāng)年的“紅色五月風(fēng)暴”幾乎演變成一場“革命”。
當(dāng)時的法國政府撐過了難關(guān),但是整個國家卻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對支持者來說,法國變得更加包容和多元;對反對者來說,“左翼”開始了長達半個世紀的霸權(quán)。
1968年,也是勒龐出生的那一年。
從勒龐出生到現(xiàn)在,“極右翼”從來沒有在法國政壇上有過真正的機會。然而這一次,人們不得不開始重視“極右翼”,因為幾乎所有民調(diào)都顯示,勒龐正在2017年法國大選中處于領(lǐng)跑位置。
以“人民的名義”,勒龐會不會等來屬于她的“春天”?
(看看新聞Knews記者:章一葉 編輯:超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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