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偶像，帥哥美女，誰人不愛。在追星的過程中，粉絲們往往會不滿足于只在家里看他們唱歌、演戲、錄節(jié)目，還希望到現(xiàn)實生活中去一睹明星的真容，能夠在機場、火車站、酒店或者節(jié)目錄制現(xiàn)場見一見自己的偶像。于是，這些需求催生出了一條販賣明星個人信息的利益鏈。明星的身份信息、航班時刻表，只要花錢就能買到。沒時間親身前往，可以雇傭他人代為拍攝。追星，仿佛也漸漸變了味。

去年11月，演員胡歌被曝出在機場發(fā)飆。當時他一出現(xiàn)，周圍就馬上圍了好幾層相機、手機，對著胡歌一陣狂拍，這導致胡歌發(fā)怒：“別拍了！還拍？”

去年12月，吳京在前往登機口的途中，同樣被拍攝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位攝影師在跟拍的過程中差點撞倒一名兒童。吳京一邊走一邊生氣地說：“你們沒看見過道的小孩嗎？被撞傷了怎么辦？”拍照的人們一邊“好嘞好嘞”地應承著，一邊仍舊繼續(xù)倒退走路，全然不顧及吳京的情緒。

今年5月，演員李現(xiàn)在三亞機場同樣遭到了粉絲和拍攝者的圍堵。在多次解釋“這一次是私人的度假行程，請不要拍攝”無效之后，他向鏡頭怒吼：“給我點自由好不好，離我遠點！”

這些視頻都被上傳到了抖音、快手等社交網(wǎng)站上。

想看哪位明星在機場的穿搭、狀態(tài)，只要搜索，總能搜到?？墒菣C場，火車站，每天的旅客進出量這么大，茫茫人海，這些人為何總是能跟拍到明星呢？

通過簡單的搜索之后，奧妙很快顯現(xiàn)了出來。

在微博，QQ和微信上，看看新聞Knews記者通過搜索“明星航班”、“行程”等關鍵詞后發(fā)現(xiàn)，不少賬號都在兜售明星的行程信息。賣得最多的是機票信息，可以具體到日期和航班號。這些賣家，被稱為“黃?！?。

今年初，看看新聞Knews記者花費了15元錢，從一位“黃?！碧帿@得了13位明星在上海虹橋機場的航班起降信息。信息顯示，1月10日，演員劉昊然將乘坐國航CA1557從北京到達上海。為了驗證信息的真實性，看看新聞Knews記者在當天前往了現(xiàn)場。

虹橋機場北區(qū)VIP出口，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駛出，停到了粉絲的跟前。車門打開，四五十名粉絲蜂擁而上。伴隨著興奮的尖叫聲，禮物、信件、玩偶、拍立得，一樣樣地被塞入商務車中。坐在車內(nèi)的，正是劉昊然本人。

幾十秒的近距離接觸，短暫而美好。在自己喜愛的偶像離開后，仍舊有人發(fā)出“我此生無憾”、“我是人生贏家”這樣的感慨。

要促成這場線下盛宴，離不開粉絲的熱情，更離不開“黃?！碧峁┑年P鍵信息。

如果不滿足于在機場見到明星，“黃牛”甚至自稱能提供精確搜索服務，哪個明星，在哪個城市，住什么酒店，錄影棚在哪里，都可以找到。用“黃牛”的話說，只有想不到，沒有查不到。

那么這些私密的行程信息，“黃?！笔侨绾文玫降?？看看新聞Knews記者試圖向“黃?！绷私馄渲袧撘?guī)則，然而多數(shù)“黃牛”表示，自己也只是整個鏈條的末端，販賣出去的往往都是轉(zhuǎn)了好幾手的信息。原始信息則來源于各個渠道。

針對明星高鐵的行程信息，一位“黃?！毕蚩纯葱侣凨news記者曬出了一張疑似鐵路內(nèi)部人員的屏幕照片。每當他需要獲取明星準確的列車信息，就將身份證號發(fā)給“鐵路窗口”即可?！安橐淮危氖?，這位“黃牛”介紹。

而對于明星的酒店入住信息，“黃?！币脖硎荆袑ｉT能夠提供信息的人。但對方究竟是誰，“黃?！币膊磺宄胺凑斟X、辦事”。

看看新聞Knews記者查閱相關資料發(fā)現(xiàn)，其實早前已有航空博主和媒體曝光，這些明星的個人信息，一些是由航空公司、高鐵、酒店等內(nèi)部人員泄漏，意欲從中獲利；另一些則是由不法分子利用技術手段盜取。但由于手段隱蔽，破獲的信息買賣案件少之又少。此外，經(jīng)紀人發(fā)朋友圈，主動找“黃牛”拉人氣，出賣明星隱私牟利，也是信息流出的重要渠道。

倒賣明星信息，泄漏他人隱私，披著追星的外衣，降低大眾對信息泄露的敏感度，其實早已突破了法律的底線。《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guī)定：違反國家有關規(guī)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法律雖明確禁止，但利益鏈條中的各方卻依然選擇鋌而走險。因調(diào)查需要，看看新聞Knews記者又以粉絲的身份，以10元的價格獲得了一份文檔，里面記錄著上千位明星、主持人、經(jīng)紀人的身份證和護照信息。從剛剛出道的青年偶像，到一線的演藝明星，音樂圈、影視圈、綜藝圈，能夠想到的人名，幾乎一應俱全。

在發(fā)布明星的真實姓名和身份證號碼之后，信息群里又有人兜售教程，讓粉絲可以自行在機場或者航空公司軟件上查詢到明星的具體航班。教程甚至還指導粉絲，以“購買機票，通過安檢進入候機廳，再退票”的方式，來獲得更多與偶像相處的時間。

通過這一方式，看看新聞Knews記者在兩天的時間里，成功在虹橋機場的候機廳見到了黃軒、鄭愷、阿云嘎，劉端端，秦霄賢，周九良、寧靜等明星。

購買明星行程信息便宜、簡單，使得粉絲期望見到明星的欲望越來越大。有些粉絲沒有時間追星，又想要偶像的最新動態(tài)，就會希望粉絲站的站姐能夠時時更新照片。

站姐為了維持粉絲站在飯圈的話語權(quán)，便不能錯過任何一次明星的行程。如果無法到達現(xiàn)場，就雇傭職業(yè)“代拍”代勞。

據(jù)介紹，國內(nèi)的職業(yè)“代拍”歷史不算悠久，2018年“偶像練習生”、“創(chuàng)造101”等綜藝節(jié)目大熱，大批粉絲為了追逐偶像，方才帶動了“代拍”的發(fā)展，逐漸形成一條產(chǎn)業(yè)鏈。

他們在機場、片場和活動現(xiàn)場，拿著長槍短炮長期蹲守，粉絲要買誰的照片、視頻，就去跟拍誰。對于粉絲和站姐來說，相比于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實地拍攝，直接從“代拍”手里購買照片顯得更加劃算。200元可以購買300張機場明星圖，1000元可以購買某場活動或者綜藝現(xiàn)場的路透圖。

為了接更多的訂單，拍到更好的圖片，一些“代拍”會選擇罔顧法律與道德，只為了能離明星近一點，再近一點。不同于真正喜愛明星的粉絲，他們也并不介意自己的越界行為會惹惱明星。對于一些綜藝節(jié)目和影視劇片場，保密協(xié)議在“代拍”面前形同虛設。對制作方而言，一張路透圖的流出，就可能造成巨大的損失。

除此之外，“代拍”和粉絲的瘋狂跟拍，對于公共安全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2017年，僅首都機場的粉絲警情就有20起，2018年半年內(nèi)有7起，而在2019年的4月20日，上海虹橋機場的扶梯玻璃甚至被粉絲和“代拍”擠碎。2019年10月23日，肖戰(zhàn)在登機時遭遇粉絲和“代拍”的阻礙，擁擠的人群導致整個航班延誤。

需求不斷，信息買賣便不會止步，“代拍”服務也不會終止。在看看新聞Knews記者調(diào)查期間，信息群里，每天都會有人發(fā)布新的信息，待價而沽，也不時有人重金購買剛剛火起來的明星的身份信息。

追星能夠理解，但無論個體的熱情有多高漲，能夠獲取的利益有多可觀，都應以保護隱私，維護公共安全和社會秩序為底線。粉絲也好，明星也好，抑或是圍繞粉絲經(jīng)濟的相關產(chǎn)業(yè)鏈，都應該守住這條紅線，不可逾越。

（看看新聞Knews記者：朱厚真 施聰 盧梅 編輯：范燕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