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如果在世也會貪！”面對如此誑語，你會作何反應？

“你不是一個讀書人！”為官五十載的陳廷敬如是怒斥。

曾幾何時，我們早已忘了“讀書人”三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什么是讀書人？你我可還是個讀書人？根據王躍文同名小說改編的話劇《大清相國》最近上演，又把“讀書人”三個字擺在了我們的面前。

《大清相國》片段：四舉子作詩各有乾坤

在中國古代，讀書人唯一的出路是做官。時至今日，“學而優(yōu)則仕”則成了某種中國人的情結——無論你身處公司還是機關，升職在更多人眼里就形同升官。逢年過節(jié)，最多的祝福也許還是那句“升官發(fā)財”。職場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與官場無異。各類職場秘笈、寶典紛至沓來，教的不僅是立足，更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升職。

《大清相國》這部戲對于職場中人似乎很“誘人”。因為講述的是康熙名臣陳廷敬馳騁官場五十載，最終功成名就，全身而退的故事。按照一般的套路，我們就在想能不能從中挖點訣竅，以史為鑒，在自己的職場上提點一二？

好像還真有。劇中展現(xiàn)了陳廷敬為官的“五字訣”：“忍”、“等”、“穩(wěn)”、“狠”、“隱”。聽上去足以令人咀嚼良久，還挺有道理。

殊不知，劇中原本有這樣一段對話。陳廷敬的重孫問道：“大家都說你為何能屹立官場五十年而不倒，是因為參透了這五個字?！标愅⒕椿卮鹫f：“我為官不是靠這五個字?！?br/>
“這五個字是別人送他的。一個人做事的時候，不可能靠這五個字，肯定是和他的價值觀人生觀有關。”編劇洪靖惠說：“為什么當時愿意忍？因為他想有待時日，有更大的抱負；為什么愿意等，是和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理想有關，這才等得下來；為什么要狠，不是皇上要你狠就狠，他真的是對付貪官就應該做到決斷，他覺得這是讀書人應該做的事，所以他就狠了；為什么會穩(wěn)，其實是和他的性格相似。陳廷敬是讀書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穩(wěn)是一種常態(tài)。”

“當今世上只在乎你官位有多高，家財有多重，誰還在乎你是不是讀書人？……蜉蝣撼大樹，你玩得動嗎？”高士奇這樣反問陳廷敬。他的話在今天聽來，還是如此具有刺痛感。

在這里，引用經濟學家何帆的一段話：“生于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是最幸運的，大體來說，這一代人完全可以靠個人的努力，獲得理想的工作，過上體面的生活。但是80后和90后已經開始感到巨大的壓力。從上學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感受到同學與同學之間的不平等?！倍@種不平等是不是也讓當下的年輕人尚未走出校門已然忘了自己還是一個讀書人——誰還在乎你是不是讀書人？

但是，陳廷敬卻這樣回敬高士奇：“這就是讀書人的天真爛漫。于我所想，少一個是一個。我說不服不了你不貪，你也說服不了我不除貪，這就是你我初心的區(qū)別?！?br/>
讀書人的天真爛漫是什么？陳廷敬的初心是什么？劇中，陳廷敬的好友，出身寒門的鄭恒在貪污入獄行刑之前，寫下了“我本高潔”四個大字。這就是讀書人的初心和爛漫。幾千年來，讀書人除了“學而優(yōu)則仕”之外，他們還一直在追求作為讀書人的獨立品格，這恰恰是我們所忽略的。

編劇 洪靖惠

很多人覺得《大清相國》是一部反腐戲。編劇洪靖惠在原作基礎上，進行了修改。通過科考腐敗案、山東百姓自愿捐糧案、陽曲百姓捐建龍亭案、銅錢短缺錢法重理案、云南庫銀虧空案等系列案件為背景，來多維展現(xiàn)陳廷敬的故事。尤其是涉及龍亭案的鄭恒和涉及云南庫銀虧空案的張汧在獄中和陳廷敬的對話成為劇中的兩大高潮。

“反貪是時下大家關注的熱點，但是為反貪而寫反貪就失去了它的藝術性和觀賞性?！焙榫富菡f：“讀書人是這個劇所要強化的，而反貪是為了這個人物外化的作為?！?/p>

導演王曉鷹則表示：“如果說反貪肅貪其實是歷朝歷代都有，不是我們今天才這么大力反貪的。這個戲不僅僅要說一個反貪肅貪的內容，它是借一個社會性的話題，去講一個文化人格的問題?！?/p>

戲中，陳廷敬將鄭恒所寫的“我本高潔”四個字交給了因容貪而同樣入獄的張汧手中。再次強調了讀書人“我本高潔”的初心。

導演王曉鷹

堅守這樣的初心是痛苦而孤獨的。導演王曉鷹把陳廷敬塑造成一個以有情之人去做無情之事的人，“在這個過程中 ，你能看到他的堅持，你能看到他的情懷，同時你也能看到他的糾結，看到他的矛盾，看到他的痛苦?！睉蚶铮斔麌绤枒椭蝺蓚€結拜兄弟的時候，是痛苦的。尤其是好友張汧深陷貪腐案，張汧之妻也是他昔日情人前來求情，“他所面臨的就是雙重的情感困境”。

以至于后來張汧死后，月媛在被配發(fā)寧古塔時，發(fā)問陳廷敬：“無情者傷人，有情者害己，若是有情者心系無情之人那是自苦自傷。不知陳大人是有情之人還是無情之人？你我曾緣定三生，可曾記得？若有來世，但求無緣相見?！边@段對話洪靖惠說自己創(chuàng)作出來時也很興奮，為陳廷敬和月媛的感情打了一個蕩氣回腸的結尾。

戲末，陳廷敬可謂善終?？滴醴馑麨椤按笄逑鄧?，修撰《康熙字典》?！八纳平K并不是在官場上順利完整做下來?！蓖鯐扎椪f：“善終更多的是到最后保持了文化人的品格?！?br/>

孟子說：“無恒產而有恒心”。歷史學家資中筠這樣解讀：所謂“恒心”就是應該有自己一定的原則主張，超越實際利益的考慮。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不依附于任何利益基團或權勢，有獨立的人格。

《大清相國》劇照

《大清相國》這部戲，并沒有在陳廷敬被封“大清相國”而落幕。最后，出現(xiàn)了三個早已離開世間的人：鄭恒、張汧和月媛。這里沒有出現(xiàn)康熙、順治或者索尼，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和初戀。洪靖惠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你喜歡的，帶給你美好回憶的人，也有一些你的對手、敵人。如果是像陳廷敬這樣有赤子之心的人，會愿意記住這些美好，境界在那里?！倍@也恰恰是讀書人獨立品格的彰顯。

戲的最后一筆落在了月媛——這位好友張汧之妻，昔日情人的身上。她送給陳廷敬的最后一句話依然是：“若有來世，但求無緣相見?！?br/>
通常來說，若有來世，再續(xù)前緣，已是萬般無奈之語。“月媛的這一句足以讓陳廷敬痛徹心扉。這是陳廷敬最大的傷痛，也是最大的遺憾?！蓖鯐扎椪f。

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們常把“回歸初心”掛在嘴邊。然而，“回歸初心”必然是一場孤苦之旅。

《大清相國》片段：賣藝女遭調戲竟然大反轉